露娜感觉自己头好晕。有种想呕吐的冲动,胃里却空空如也。身体里好似有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焰在滚动着,露娜不清楚那是什么,可能是身体里的魔力吧,她听得见一些怪异的声音,在咝咝作响。
有流汗的感觉,露娜闭着眼睛,感受着这种非同寻常的灼热。好像几年以前,她魔物化的那个晚上,仰躺在床上感受到的那种灼热。身体好像燃烧起来一般,体内病态的魔力通过毛孔在向外流失。
「周围……好黑啊……」
露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处于怎么样的状态,她只是在黑暗中抬起双手,摸索着黑暗中可能存在的障碍物,只是这样重复着动作,前进着。
「有人吗……有人在这里吗……」
「在这里哦,小露娜……」
「是谁在那里……我看不到……」
「是我哦,梦婷妈妈在这儿,露娜不怕哦,来抱抱……」
「梦婷妈妈?!」
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中,就像江海中行将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一般,露娜拼死向前冲去,直到一位女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。十分熟悉的样貌,棕色的齐肩短发,金色的深邃双瞳,文雅而温柔的举止。
的确是梦婷妈妈没错。她正站在黑暗中,向自己微笑。她的身体闪耀着淡淡的光芒,好像照亮黑夜的灯火,在露娜的前方,使她无法将视线转移开来。
露娜迈开脚步,扑向黑暗中的梦婷。她就在那里,就在那里,在行过了这些路程之后,能够见到她……即使是梦也不要紧,自己只是想再见到她一次。露娜在心中无声地啜泣,纵使眼泪无法流出,她也依旧要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。
她一步一步接近梦婷妈妈,然后将双手伸出,试图触摸到梦婷妈妈,让自己居留于黑暗中冷寂的情感得到一些温暖。梦婷妈妈半眯着眼睛,露出无比温暖的微笑,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,好像露娜依旧住在塔纳卡,好像平稳的、快乐的日常还在继续……
然后露娜扑了个空,脚下不稳,摔倒在黑暗中。她抬头仰视,梦婷妈妈在更远的地方,依旧向自己微笑。
露娜徒劳地伸出手,继续向那里前进。她能想起从前,能想起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。她能想起生命中最充实的、最美丽的时光,那是能够勾起她最灿烂的笑容的时光……
「梦婷妈妈,不要离开我……」
「我不会离开你的,露娜宝贝,我一直在这里,哪也不去。」
「求你了,梦婷妈妈,求你再抱我一次吧……」
「来吧,露娜,我就在这里。」
梦婷的声音好温柔,依旧是那样令人怀念。露娜向梦婷妈妈所站的地方,不断地前进着,直到双手的手指再一次接触到梦婷妈妈的双肩……
然而,露娜再一次跌倒在黑暗中。这一次,她看到四周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,汹涌地向她挤压过来,心中的恐惧酝酿着,即将爆发……她再次看到,梦婷妈妈站在距离自己更远更远的地方,仿佛就要与自己分离。
而且,在那里微笑着的梦婷妈妈,好像在黑暗中后退、消散,身上的光芒也渐渐变得黯淡。她正在离开黑暗中的露娜,虽然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微笑,但从如此的远处看来,早已变成了无情。
她要离开露娜了……
「不要!!不要!!!梦婷妈妈!!!」
露娜声嘶力竭地大喊着,但是黑暗中,声音无法传递到那么远的地方。梦婷妈妈在向露娜挥着手,眼神流露出一丝落寞。露娜依旧在不顾一切地嘶喊,但是她只有口干舌燥的感觉,自己发出的声音,却连自己都听不到。
她仰面躺倒在完全的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,任由涌动的混沌将自己吞噬。
……
「啊……好渴……」
「醒了吗,露娜?」
是萝茵的声音。那刚才的……是什么?
露娜掀开被单,从床上坐起来。天刚蒙蒙亮,萝茵正担忧地坐在自己的床边,好像一夜没睡,黑眼圈很重,以往一直精神满满的脸庞上也挂上了实在难以忽视的倦色。
对了。
露娜似乎想起了什么……虽然还不怎么真切,但是好歹没有完全忘记。方才在黑暗中见到的梦婷妈妈,大概不是真实的吧。她不会就那样离开的,肯定不会。
当下最重要的是,喉咙干渴得要烧起来了。
「萝茵……有没有水?」
「在这里在这里,放心,还有很多,放心喝……」
萝茵赶忙打开水壶的塞子,将水壶递到露娜手中。
「咕……咕呼……」
来不及思考,露娜捧起水壶,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清凉的水。生命般的感觉渗透进每一根血管中,露娜感到自己终于活了过来。昨天大概是又给萝茵添麻烦了吧,昨晚的记忆变得有些模模糊糊的……
「得救了……」露娜将水壶放在床头柜上,「谢谢你,萝茵,差一点我就死掉了……」
「哪里的事,这不还有我在照顾你吗,」萝茵苦笑着,「真是个蠢货,急于求成也不要急到那种程度吧。」
「啊……果然如此……」
露娜大体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。然后自己醒来时,就在这里了……
「嗯哼。忘记正式跟你道早安了呢,」萝茵挠了挠头,「早上好,露娜,这里是亲魔物城邦,霍剌蒂厄。」
等等。难不成,是萝茵把昏迷的自己背到这里来的吗?昨天扎营之前,下一座城镇明明离得很远。萝茵背着她走了这么长的路,而一夜不睡地照看自己吗?
「萝茵……难道说你……」
萝茵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,摇了摇头。
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但是别提。我可不想让你觉得愧疚什么的。」
「无论如何,还是觉得……」露娜支支吾吾。
「我都说了不要提了,」萝茵坚决地说道,「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。至少在城里过一天再出发。这段时间我会帮你赚些旅费,我们剩下的钱不多了。」
「不成,你已经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了,」露娜举起一只手,试图引起萝茵的注意,「我要是有什么能帮你的话,也要尽量多和我说啊……」
「这样啊……」萝茵从凳子上站起来,双手交叠着放在脑袋后面,壮实的大尾巴在屁股后面一甩一甩的,「其实,要是说我完全不累的话是不可能的。但是……你现在真的很需要人照顾,你总是喜欢一个人迎接那些困难的东西,明明知道仅仅凭自己承受不来……」
萝茵说话的时候没有看露娜,她只是越过露娜在上面躺着的床,将目光投向窗外,窗外刚刚明媚起来的阳光,透过窗扇照进屋内,照亮了屋内漂浮的浮尘,照亮了露娜的金发,也照亮了萝茵的脸庞。
萝茵的头发看起来一整晚都没有打理过了。不对,应该是从前几天开始就没有梳过也没有洗过,看起来乱蓬蓬的。
「萝茵,你的形象……」
「没事,我知道我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啦,」萝茵摆摆手,「总而言之,至少这段时间你应该在旅店好好休息才对。否则会更没办法赶路的……欲速则不达嘛,越是心急,到达雅各王国的时间就会越长咯。」
「呜……」
「没事的,露娜,」萝茵重新坐回凳子上,「我呀,其实也很想扮演一回温柔的角色,可惜因为性格的原因,一直都不擅长照顾人……至少这一次,给我个机会嘛。」
「但是,但是……」
「别说了,给我好好躺下再睡一觉,」萝茵扶着露娜的肩膀,半强硬地将露娜扶着躺回去,「怎么说我也是比你大两岁的姐姐,怎么能让比我年纪小的女孩子受罪呢。」
其实,萝茵的情商不低。但是,至于让被照顾的人经常觉得很不适,这就是她不擅长照顾别人的最典型的表现。现在露娜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,觉得这次旅行和萝茵一起,有一半好,也有一半不好。
也指不准,说不定好的那一部分,分量要大于不好的那一部分?
总之无论如何,现在露娜感觉自己躺不住。心里淡淡的悲伤还是没有散去,梦婷妈妈站立在黑暗中的身影,好像犹在眼前,没有改变。
「梦婷妈妈,等着我吧……」露娜喃喃着,定睛在天花板。
……
「今晚这杯我请了,」维莉德举起酒杯,向四周坐着的朋友们点头致意,「不不不,再多十杯也是我请。大家可以尽管喝,庆祝一下今天的功绩。」
「不如我们直接去找领主,让他和他夫人给我们报销好了,」留着大胡子的影锋会成员豪放地笑着,「这个案件虽然是破了,但是嫖客们的损失怕是不在少数啊!」
「奥佩德,你在说笑吧?」格伦一边讥讽着一边和格伦碰杯致礼,「首先,领主已经托人付给我们报酬了,其次,领主还没有结婚。」
乔西将杯里的麦酒一口饮尽,插嘴道:「别的暂且不说,领主给的这笔报酬,丰厚到可以让我们喝到那些贵族婚宴上才摆得上桌的酒,而且还能喝个够。不过,果然我还是更喜欢这种下等酒馆啊。」
「喜欢凑热闹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?」维莉德拿起酒瓶为乔西添满酒,举起酒杯,和乔西碰了一下。
「是啊,我亲爱的维莉德团长,一点没改。」乔西说罢大笑起来。
这种氛围,只有真正的豪爽之人才消受得起。
维莉德不敢说自己的性格能够比得上那些几乎没心没肺的粗汉,能将伤心事彻底忘到一边,然后要么拿起武器拼个你死我活,要么就举起酒杯灌到人事不省。
今天影锋会带领城中的守备队侦破了一起人口贩卖案件。在这座隶属于东海崖的、名为灰杨城的城市中,娼馆经营是合法化的。但是,绑架、拐卖无辜的女孩到娼馆卖身,是领主绝对不允许的。
或许人口贩卖在独立城邦特区的某些自由到极点的城邦,或者在梅达巴德这样极其混乱的政区群中能得以蒙混过关,但在东海崖,无论是按照领主的法律还是国王的法律,都必须施以严惩。
更何况,在被拐卖的女孩中,甚至有刚满乃至不满十岁的、缩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孩子。而在秘密拘禁她们的废屋中,甚至发现了许多拷问犯人时才用得着的刑具,无一不在她们的身上留下了伤痕。
大概是人贩子迫使她们服从的手段吧。
回忆着自己用武力强行制伏露出马脚的人口贩卖团伙时的经过,维莉德用手撑住脑袋,半趴在吧台前。
尽管所有被拐卖的女孩都暂时得到了城内救济设施的收留和照顾,犯罪者也被交由领主判处死刑、明天公开行刑,但维莉德的内心依旧难以平静。
强迫服从。自己曾经也被那样对待过吧。强迫他人服从自己的手段,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,无一不可算作残忍。那时的痛苦依旧十分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,无论忘记什么,也绝不可能忘记那时的经历。
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医治,如果没有曾经朋友们的帮助,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可能放下牵挂,走出那座她曾经取得人生第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的城邦。虽然那时对外界充满了惧怕,但为了找到自己另一半的生命,必须出去旅行。
直到今天。
长鞭划破空气的声音,犹在耳边。
「有些醉了吗,我们的团长?」格伦凑近维莉德,悄声问道。
于是维莉德下意识地一拳过去,格伦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。
「啊呀……我的神啊,」格伦揉着自己的鼻梁,「虽说是条件反射,但是这样也太夸张了吧?」
「谁叫你不打招呼就突然吓我一跳呢,」维莉德无辜似地耸了耸肩,「要是伤着谁了,我可不管。」
「要是伤着的人是我呢?」格伦伸手拿酒瓶,给自己再倒满一杯酒。
「那就更不用管了,反正你多受点伤有好处。」
「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,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受伤的?」
「凭你刚才的那种举动,除了喜欢被打还能是什么?」维莉德嫣然一笑,眼中流露出嘲讽的神情。
「喂喂喂,话不能这样说……」格伦抱怨着,面对维莉德举起酒杯。
「我就要这么说,」
维莉德再次与他碰杯,并指了指腰间佩着的长剑。那柄长剑无比光滑,质感柔和到令人感觉到是无上的极品,无瑕地反射着四周的景色,如同镜面一般,甚至使人产生有着灵魂寄宿在上面的错觉。
「不然就挨一下这个。」
「好好好……我错了还不成吗?」格伦叹了口气,认命般地将杯里的酒再次喝干。
维莉德也像是平常一样,继续喝着酒,今天她决定要把自己灌醉,然后好好睡一觉。
明天,大概要去探望一下,那些刚刚从人贩子的折磨之下,被解救出来的少女们。尽可能让自己温柔点吧。
彼时,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,幽然飘过大厅,钻进维莉德的耳膜。
「你是酒保吗?」留着女人般长发的中年男人,穿过散座来到吧台,「给我二十瓶烈磐庄的黑啤酒,今晚不醉不归。」
「烈磐庄的黑啤酒,这里倒是还有。只是,价钱恐怕……」
「尽管给我,我付得起这个价钱。」
他的脸上有着伤疤,在炎热的夏天依旧裹着厚厚的、油污的外套和披风。他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下,皱着眉头盯视着前方。
而且正对着维莉德。
这个男人的面容,似曾相识。不,曾经是很熟悉的人。他比起从前憔悴消瘦了很多,虽然力量感仍存,却早已没有了从前的那股威压。
维莉德曾经非常、非常熟悉他,非常、非常讨厌他,又非常、非常怕他。
这种心情,一般人是体会不到的。她记得这个人的名字,只是现在不愿意回想起来。
他和她对上了视线。两股火焰般炽热的目光交接之后,还是那个男人先收回了目光。好像他心中有愧疚一般,亦或是他已经认不出自己是谁了。
「达特明……」维莉德喃喃道。
「你说什么?团长?是说给我听的吗?」有些醉意的格伦又凑近维莉德,尖声细嗓地问道。
「你给我安静点,」维莉德一拳怼在格伦的天灵盖上,「我可没和你说话。」
「就算如此……」格伦揉了揉被凿得生疼的脑袋,「我看见你好像在和某个人对视。他是你的熟人吗?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。」
「不,不是熟人,」维莉德摇头道,「一个疯子而已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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